告别了胭脂山那个凄怆美丽的传说,我又来到了山丹峡口
走进河西走廊,最能让人产生怀古之幽情的实物就是长城了
西风残照之中,蓝天白云之下,长城孤独地站立在荒野里,有几处坍塌,有几处倾斜,完整的部分则是荒草萋萋,寒鸦点点
它的远处是千年不变的戈壁,是雪山,是青藏的流云,是蒙古的天风,如此的背景,更叫人相信岁月的真实与无情
这个夜晚,我参加了一位老人的葬礼
唢呐呜咽,魂幡飘摇,当那口漆着云纹和月亮的棺材被人抬起来,越过长城的豁口时,我突然觉得时光的落叶飘满了心海的每一个角落
秋天,写下你的名字,画出你的笑容,在这个安静的岁月里,作为原来的,你还在我身边,我希望你忘记了我,在这个世界,一个角落,这个生命是幸福的
你将成为我永恒的记忆,并将持续
登高望远,万顷荷花,将昨夜的露水如珠盘碎玉散落尘世,亭亭玉立,波光剪影,红白相间,纵情地瓜分荷叶打开的襟怀
水鸟飞入十里荷荡深处,孤峰本影的澄清,打鱼捞虾的欣喜,飘荡在山明水秀之间
夹岸数百步,中无杂树,芳草新鲜,落英缤纷
复行数十步,恍然大悟
地盘平旷,屋舍果然,有肥土美池桑竹之属
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
个中来往种作,士女穿着,悉如局外人
黄发垂髫,并欣然自乐
地步阡陌纵横,奇峰本影、扁舟悠悠,鸭群娓娓,打鱼捞虾,采莲摘籽,成果鱼赞美晚的夏夜
我不知道它是否好
/>三人一夜 那天我睡到半夜醒了
很突然,不是被爹妈说话声惊醒的
但我醒来的时候,爹妈确实在说话
爹围着被筒,面朝窗户
妈说,像起火了
爹嗯了一声
妈说,怕是谁家白天烧萝卜地,留下火种了
爹没应
头伏萝卜二伏菜
在村里,不会种地的小孩也会随便念几句时令语
村里人喜欢种“熟地”
新辟的山地用火一过,潮湿,温热,地力十足
高粱,糜子,小豆之类的杂粮,种哪样收哪样
萝卜地一定要烧一遍才能种,不然生地板儿会生蛆,萝卜烂根
被窝有些闷,我稍稍探出头,妈没开灯,屋里黑,爹只是个模模糊糊的一截影子
我想妈肯定说的不对,立夏到小满,种什么也不晚
可现在眼瞅着要立冬了,漫山遍野黄树叶,松软的土地结一层硬甲,河水枯了,这时节还种啥
爹不回妈的话,就是反驳妈的意思
有一点妈说的没错,是起火了
爹不知什么时候把窗帘撩起来,挂在窗框的钉子上
我们家跟我现在用的窗帘不同,我现在用的窗帘,棉质,柔软,挺阔,色泽温和,机器提花
那时的窗帘是用穿破的裤子,过性的毯子,碎布,或麻花被面拼制缝合,笨重,厚,杂乱,但作用不变,挡风雨,不露私密
我欠身看,玻璃上印着一片红色,好像就在院子里一样的距离
跳跃着,越来越耀眼,照亮一片一片的繁星,月亮很白很大,夜因此格外静寂
第一次看到黑夜里的红色,光焰舔噬深蓝的苍穹,我有点恐惧,害怕它把天烧个窟窿惹出大祸来
我不敢出声,往被窝里缩缩身子
夜很冷,鼻子尖冻得发凉,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,感觉膀胱发涨,小腹鼓鼓的------但我不想下地,找那个放在灶膛口的瓦罐
只好硬憋着
妈捅了捅爹,像南窑那边
爹呆半晌,终于用一个字证实妈的判断
妈不作声了
爹像一截影子戳在炕上,三个人呼出的气流在暗中碰撞,互相询问,再小心翼翼散开
爹那时有预感,他脑子蛮好使,像长着算盘珠子
但从来没听他提过
爹把很多事烂在肚子里,忘记了
爹真的忘了吗,有时我想问问他,想了很多年一次没问,我怕那些话像钩子一样钩起爹的心事
爹摸黑套上秋衣秋裤,嘴里说,我去南窑看看
妈没拦挡,妈嘱咐带个亮,快去快回
你领孩子先睡吧
爹一开门,冷飕飕的风灌了一屋子
爹的脚步咚咚响,敲得我心里一颤一颤-----南窑的半山腰,有一垛柴,我和爹花去一春天时间积攒的
每天下午一放学,爹就和我扛着斧子,锯,麻绳,镰刀,上南窑剁柴禾
我把一人来高的小柞树,核桃楸,桦树,暴马丁香锯倒,爹拿斧子剁,肢解
树梢和碗口粗的树干捆成劈柴
一天一天,林中闪出一片空地,爹计划,老秋把柴禾拉回家,明年种豆子
我不情愿跟爹一块干活,日头卡山脖子也不收工
我说爹像地主老财,像周扒皮
爹不乐意,挖苦我
我私下偷偷恨爹,想象刀豁破他手掌,斧子砍了他脚,或者树桩子把他绊倒,伤了胳膊腿
这样就能歇一阵,闲几日,痛快地玩